伦敦南岸中心艺术总监朱迪·凯利谈剧场业发展

让每个人都能参与到艺术中

——伦敦南岸中心艺术总监朱迪·凯利谈剧场业发展

　　在伦敦南岸中心常常会有这样的非正式表演形式，表演者会唱一些经典音乐剧中的段落，观众当中任何有兴趣的人都可以站到台上来一起唱

　　英国艺术活动展开的地点和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比如艺术家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条船，然后把孩子们放在船里，假装在划船一样

　　本文图片由朱迪·凯利提供

　　2013年，我国剧院总数突破2000家；截至2015年，全国投资在10个亿以上的大型多功能剧院已有40多个。但据有关数据统计，目前国内剧院演出总收入不足百亿元，除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全年演出超过50场的剧场只占剧场总数的35%。而英国仅伦敦南岸中心这一家机构，每年就能吸引900余万的观众。日前在京举办的“中英艺术中心及剧院管理高端对话”活动现场，面对如此差距，表演艺术制作人田元感叹说：“中国的剧场什么时候也能够真正成为大家参与的艺术中心？”在中国剧场业方兴未艾的当下，以英国最大的文化机构——伦敦南岸中心为代表的英国剧场业的成功，或可给我们提供些许启示。

　　保证每个孩子的想象力

　　“我祖母有14个孩子，她12岁就辍学了，之后也没什么特别高的期待，只是希望能获得一些正规的文化熏陶，掌握基本的读写能力。或许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她的孙女——我，这个从贫穷地区走出来的小女孩，能成为英国大型文化艺术中心的艺术总监。这并不是因为我的艺术才能有多高，而是我们所处的社会能够保护每个孩子的想象力，并落实到最终的成功。不管是在利物浦、伦敦，还是任何一个地方，正是从这样的理念出发，才成就了英国文化艺术的运动。”谈及伦敦南岸中心的经营理念及至英国的剧场业，伦敦南岸中心艺术总监朱迪·凯利先以自己的经历来透视英国的文化历史。从小就喜欢讲故事的她表示，对于英国的艺术和剧院行业来说，对社会思维的关注度一直非常高，因为文化不是孤立于社会存在的，而是植根于人的想象力。

　　在朱迪看来，1951年是英国社会文化的突破点。她介绍说，在此之前，英国社会有两个平行的传统，即正规和非正规的文化脉络。正规脉络强调文化艺术的专业性，基于创作主体对专业技能技法的娴熟掌握，具有精湛技艺。而同时，与之完全并行又独立的是另外一种大众性的文化艺术，比如大众的民俗舞蹈、歌曲，还有一些自发组织的音乐节和街头艺术。这些在当时并不被归纳为正规艺术，而被视作波普艺术。

　　但此后，这种现状发生了变化。朱迪认为变化缘于教育、科技进步等原因，更重要的是，人们对自身的潜力也有了不同的认识。“以前大家通常认为只有少数人才能学会读写，只有少数人才有欣赏艺术的能力和潜力。而现在人们越来越认识到，除非有特殊困难或障碍，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学会读写，也都有欣赏艺术与美的能力。”朱迪介绍说，在此基础上，走出二战阴霾的英国，决议创办一个不列颠艺术节，即一个为广泛大众服务的艺术节。

　　由此，伦敦南岸中心在1951年应运而生，为创办艺术节而建造。“在办不列颠艺术节的过程中，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能让普通的民众也能够从事审美活动。”据朱迪回忆，当时英国有1/3的人口都参加了这个艺术节。

　　拒绝以孤岛的形式各自经营

　　英国的创意产业引领全球，艺术中心和剧院的可持续管理经营模式则是英国文化艺术繁荣的推动力。其中，伦敦南岸中心、巴比肯艺术中心、威尔士千禧中心不仅在戏剧演出方面获得了巨大的成就，还组织类别广泛的文化活动，提供免费的演出帮助市民提升艺术修养，开展艺术教育，以及餐饮娱乐等服务，将艺术中心、剧院打造成了“艺术社区”，极大地提升了城市的活力。

　　作为世界著名的综合艺术中心，伦敦南岸中心位于泰晤士河南岸，包含皇家节日音乐厅、伊丽莎白女王音乐厅、珀塞尔音乐厅、海沃德美术馆以及诗歌图书馆。在这里，全年均可观赏到音乐、舞蹈、展览与演出，还可以参加免费的活动。如今，这里已经成为英国最受欢迎的文化旅游胜地，也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拥趸趋之若鹜。

　　“英国艺术产业做得非常成功，因为我们拒绝以孤岛的形式各自经营。无论涉及哪个领域，我们都能够互相协调通气，而这样做的效果非常好，也逐渐找到了一种更激发观众兴趣的方式。”以伦敦南岸中心为例，朱迪指出其成功的原因不仅在于有紧临泰晤士河的地理优势，在于河岸有其他艺术场馆集结，更在于他们创造了一个虚拟圈子，使南岸整个的艺术氛围因为艺术节而变得更加活跃。“所以很多人会有这样一种印象，尽管他们还不知道具体能看到什么作品，或者发生怎样的艺术事件，却愿意早上十点就过来，徜徉在这个随时有艺术生发可能的地方。”

　　朱迪还认为，北京、上海这样的中心城市，政府会有比较充足的资金投入艺术，但其他城市就会少一些，在英国也有相似的问题——伦敦像个黑洞，把所有的东西都吸进去了。但跟其他城市的儿童相比，伦敦的儿童却不一定更有想象力。“我们在打造南岸中心的时候，并不是单纯以伦敦为着眼点，而是想如何能够影响到包括边远地区在内的英国青年一代，如何鼓励和教育观众，不管他们居住在哪里都能有一种参与感，可以参与艺术、参与教育。”

　　让每个人都能参与艺术，实际上也改变了艺术本身

　　相信艺术拥有改变生活的力量，它必须是属于人民的——这是伦敦南岸中心所做一切的初心。朱迪介绍说，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他们就有不同的活动。一是由英国政府支持的英国艺术委员会，其目标是要确保诸如古典音乐、舞蹈或者莎士比亚戏剧这样的经典艺术能够尽可能更广泛地推于民众，与大家的生活结合起来。同时，他们还组织另外一种活动，即艺术中心运动，其目的就是当包括儿童在内的每一个普通百姓都能有创意，并将这些创意充分地施展和融入艺术中。

　　为此，伦敦南岸中心让优秀艺术家成为艺术中心重要的一部分，中心不仅有常驻乐团、常驻艺术家，更有逾百家艺术机构提供支持与帮助。现在，在伦敦南岸中心的演出地点，不仅有供专业人士使用的演出场馆，更重要的是吸引普通人来欣赏艺术。“我们不仅是让观众来看这些艺术家的表演，他们也会发出自己的声音。通过倾听他们的声音，我们就又有了不同的了解和认识。”朱迪说。

　　“如何让每个人的创意都能够得到激发？实际上我们将表演者和观众之间的关系进行了一次颠覆性的改变，这也是为了适应当下这个交汇的时代。”朱迪以所谓的“艺术的贫民窟”为例介绍，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创意，未必都要经过正规训练，却以不同形式进行表演。由此，在伦敦南岸中心常常会有这样的非正式表演形式，观众当中任何感兴趣的人，都可以站到台上和表演者一起唱，这样的演出在40年前是不可能实现的。“让每个人都能成为一个表演者，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对这个活动进行了推广，这个过程也是在改变人类潜力发展的历史，使每个人都能够获得艺术，都能够参与到艺术中。这样看来，其实我们也改变了艺术本身。”

　　从贫穷的儿童到蹒跚的老人，从编织女工到孤残人士，从走廊到楼梯，从街市上到游乐园中……朱迪说，各种各样之前觉得不可能有艺术产生的地方，都成了他们开展和推动艺术的活动场所。“以前的艺术是为少数人产生的，现在的艺术却是为大多数人产生的。我们希望激发每个人的想象力，希望他们能够为艺术作出贡献，我们就是让大家向专家学习，同时也向自己学习，这才是艺术真正的含义，也是艺术最了不起的地方。我们的工作不仅仅是从上向下，现在这个时代，还需要更多地自下而上，把来自于民众的好东西变成艺术。”比较十年前有些场馆还门庭冷落，到今天已经是门庭若市甚至人满为患，朱迪感叹：“只要真诚向大众敞开了大门，他们就会涌向艺术的怀抱！”